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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汉元帝是彻底的失败者,而对他进行救赎的是王昭君,因为只有王昭君站在汉元帝这一边,与奸臣斗争。虽然这斗争是孱弱的,是注定要失败的。 奸臣代表是毛延寿,次要人物是尚书和内常侍。这些文武臣子,平常阿谀奉承,谄媚事君王,危难之际,全是自私自利,苟且偷安,欺君辱主。毛延寿是悲剧的制造者。此人为人卑劣,且以小人之姿态,游走于四方。对于皇帝,阿谀奉承,他让皇帝和真正的儒臣不能见面,以女色迷惑皇帝。对于王昭君,因为没有收到贿赂,就加以迫害。在毛延寿这里,皇帝是幼稚的,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;王昭君是弱小的,必须依附于他毛延寿才能生存。换言之,他毛延寿,掌管着上下的命运。 最可耻的是,毒计败露,毛延寿居然将画像献给番王,挑唆两国关系,为了一己私利,置百姓生死于不顾。与毛延寿相比,尚书是投降派,懦弱无能。总之,汉元帝出场时候自诩的文武能臣,一个都没有。 唯一提出了反抗的,居然是柔弱的女子王昭君。王昭君的身上,寄托了马致远的理想人格,以儒家自我牺牲为基础,是一个贤良的女子形象。王昭君的第一个特点是美,容貌出众、举止端庄。因为不肯贿赂毛延寿,被点破美人图,最后发配永巷。可见,汉元帝也是虚伪的,肤浅的。有学者指出古代女性的容貌,相当于男性的才华,女子容貌佳却命运苦,和男子怀才不遇是同样的悲剧。从这个角度,王昭君,就是马致远的影子。王昭君遇到汉元帝,说了一番和她的身份并不等同的礼节性话语,这也显示出为了打造一个理想人格,马致远对王昭君的形象,是拔高了的。 王昭君的悲剧性在于,她总是先想到别人,比如父母的恩荣。先是,自己命运不定,却想着为父母争取恩荣;后汉元帝遇到群臣逼迫,主动提出和番。这种国家大义,事实上,好像并不会自然而然地在一个平民之家的女儿身上形成。而对于汉元帝的感情,也有些突兀之处。这些问题,恐怕都必须考虑到马致远创作王昭君的初衷——那就是要创造一个理想人格,这理想人格有马致远自己的影子。于是父母成了孝义的代名词,爱父母,就是尊孝义;而汉元帝因为赏识王昭君的美,被认为是知音,为知音而牺牲,是马致远这样的士子愿意的。可惜的是,马致远穷其一生,并未遇到真正的伯乐和知音。马致远何尝不想像王昭君一样,为帝王分忧,建功立业,然而绝不可能,这是马致远最大的悲剧。 王昭君虽然具有悲剧性,但这些悲剧性最终化为一种艺术和人格的美,惊天动地。她的美,美在对故国的深情。走到番汉交界之处,王昭君脱掉汉家衣服,举酒浇奠,唱道: 妾这一去,再何时得见陛下?把我汉家衣服都留下。汉朝皇帝,妾身今生已矣,尚待来生也。
说完,投江自杀。自杀本身,是一种自我毁灭式的反抗。然而需要指出,王昭君的投江,缺乏内心的挣扎,过于仓促。王昭君在马致远笔下,近乎概念般地活着。她只是马致远理想化儒家人格的化身。当然,也有研究认为,王昭君既有马致远的影子;而马致远或许并不愿意过多吐露自己的心扉,以至于王昭君的形象略显仓促和单薄。此外,元代的特殊社会政治环境,也可能限制了马致远把王昭君的形象推向更加深入。 马致远《汉宫秋》被臧懋循誉为“元剧之冠”。王国维对该剧也评价很高。也许,每一个人的人生,都可能遇到悲哀和绝望,都可能活成汉元帝或王昭君,如何破局,是我们阅读《汉宫秋》之后,或是不得不思考的人生课题。